宋度宗
作品:《史鉴》宋迨理宗之末造,其亡必矣。然使嗣立之主,愤耻自强,固结众志,即如刘继元之乘城坚守,屡攻而不下,犹有待也。抑不能然,跳身而出,收溃散之卒,勉以忠义,如苻登之誓死以搏姚苌,身虽死,国虽亡,犹足为中原存生人之气。
而偷一日之安富,怀拥立之私恩,委国以授之权奸,至于降席稽颡,恬不知怍,而后赵氏之宗祊瓦解灰飞,莫之能挽。呜呼!迹其为君,盖周赧、晋惠之流,得死牖闲,犹为幸矣。
晋惠之立也,议者犹咎武帝之托非其人。以分则适,以年则长,嗣国之常经在焉,苟非通识,莫能易也。而度宗异是。理宗无子,谋立之于吴潜,潜曰:“臣无弥远之才,忠王无陛下之福。“夫岂言之无择而卤戆若斯哉?度宗之不任为君而足以亡宋者,臣民具知之矣。
出自庶支,名位未正,非有不可废者存也。选于太祖之裔孙,岂无愈者,而必此是与;则理宗晚多内宠,宦寺内荧,奸臣外拥,度宗以柔选无骨,貌似仁孝,宵小以此惑上,幸其得立,而居门生天子之功也。
故吴潜以为不可者,正似道之所深可。一立乎位,而屈膝无惭,江万里莫能掖止,果以遂小人之愿欲,其所以得立者可知已。河山虚掷,庙社邱墟,岂似道之所置诸怀抱者乎?则甚矣理宗之愚以召亡也。
夫选贤以建元良,谋之大臣,以致慎也。而决之于独断者,大臣不敢尸焉。故与闻定策以相翼戴,虽优以恩礼,而必不可怀之以为私恩。非是,则权柄下移,而祸必中于家国。故昭子不赏竖牛,而叔孙太去安。
汉文之于周勃,汉宣之于霍光,虽曰寡恩,亦宰制纲维之大义,不可徇矣。天子者,极乎尊而无上者也。有提之携之以致之上者,则德可市,功可居,而更临其上。故小人乐以其身任废立之大权,而贪立菲才,以唯己之志欲。乱之所繇生,莫可救药,必然之券也。
且夫拔起而登天位,遗大投艰于眇躬,亦甚难矣。况在强寇压境之日,其难尤倍。锦衣玉食处堂之嬉,亦奚足为惠而怀之?即令膺祚以及子孙,抑亦宗庙之灵,先君之义,天下臣民之所推戴,岂赞我[以]立者之可鬻贩以为厚德哉?自宁宗委废立于弥远,而理宗感之以为恩;弥远以享厚利,奸人垂涎而思效之,无足怪者。
吴潜曰“臣无弥远之才“。非无其才也,无其市天位以擅大权之奸谋也。夫弥远避祸之情,深于邀福。虽怀私以废济王,犹知密访理宗之器识以冀得人。故理宗虽闇,早岁之设施,犹有可观者。其隙既开,其流愈下,似道乃利建此行尸坐肉之童昏,匍伏以听己;于是而一丝九鼎之残疆,唯其所弃掷,而莫敢谁何。要其祸之所自生,则宁宗始之,理宗成之,非旦夕之(效)[故]也。
夫以韩魏公之公忠,而两朝定策,引退不遑,岂可望之史、贾之流者乎?孝宗嗣而娄寅亮、张焘之赏不行。小人怀惠,而天下随倾,亦烈矣!
故王圭之言曰:“陛下有富贵传子孙,皆先帝之恩。“君子甚恶其言。以有天下享崇高之奉,而感之以为恩,此乡里小生得一举而感举主者,尊之为师,戴之如父,寒乞之情也。然而不亡者,未之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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